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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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 再給人一次重來的機會，那麽這一次，娜塔莎絕對不會選擇將赫什踹下塔樓。
她寧願在當時就將他斬首, 用她沾滿罪惡鮮血的雙手結束這個男孩短暫的一生, 也不願看到之後屍橫遍野，眾叛親離的結局。
·
迪普·赫什跌下塔樓, 脊背摔在地面，發出重重的響聲。等娜塔莎伸頭往下看去的時候, 就見這孩子面朝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天空。
有一大片深色的痕跡從他腦後緩緩溢出, 將他的身體包圍在中央。
娜塔莎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和憐憫, 接著飛快散去, 趁機翻身躍到另一座塔亭中，解救了不省人事的布魯斯·班納。
“醒醒。”娜塔莎抓住班納赤|裸的肩膀, 奮力搖了搖，見沒有回應, 咬牙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
“呃唔！”
腹部遭到重創的班納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先瞪圓了眼睛, 而後五官很快皺在了一起。
“發生了什麽？”
班納意識到自己的上衣失蹤後很是惶恐, 連忙用手捂住胸前，低頭一看。萬幸, 褲子還在！
娜塔莎見狀輕嗤：“我還想問你呢。”
她轉動著因長時間捆綁而血液不通的手腕, 移開目光道：“你是怎麽被震波小子捉住的？”
班納楞了楞, 捶打了一下腦袋後，沮喪地說：“我不記得了。”
他看見娜塔莎手腕上的勒痕, 反問：“那你又是怎麽被捉住的呢？”
“我被赫什的能力震昏過去了。”娜塔莎說, “在我追他到公園, 準備電擊他的時候。”
“浩克的記憶很混亂。”班納抹了把臉，“除了倒塌的房子和尖叫的人群, 別的信息我什麽也看不見。”
娜塔莎：“你的通訊器不在身上，是掉到哪裏去了嗎？”
班納點頭：“你的也是？”
娜塔莎露出無奈的表情：“被赫什搶走了。”
“這麽說他確實是間諜。”班納嘆了口氣，“覆仇者得為這事負責……這孩子現在在哪？”
“摔死了。”娜塔莎一邊說，一邊示意班納往地面看去。
可是當班納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的時候，地面上除了一灘近乎黑色的血跡之外，已經不見了赫什的身影。
娜塔莎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可怕。
班納瞬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跟在她身後匆匆趕下塔樓。經過白天的地震，此時的開羅市區已經不剩下多少人，該跑的都跑光了。周圍僅有一盞閃個不停的路燈能勉強為他們提供照明。
班納在一條通向漆黑巷子的入口處，發現一個黑色的手印。
“是血跡。”他摸了摸，“還沒幹透。震波小子應該是往這逃了。”
“該死的。”娜塔莎咒罵道，“該死的！我不該如此大意——”
她也伸手觸摸了一下那個黑色的手印，表情驟然冷酷下去。她盯著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巷道，一言不發沖進了黑暗中。
班納嘆了口氣，見狀也只能跟隨。
等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後，忽閃忽閃的路燈下，一身白衣的加百列忽然顯出了身形。
銀發天使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那只血掌印上，接著，他轉動眼珠，用格外審慎的目光深深凝視著巷口，仿佛其中蟄伏著一只駭人的惡獸。
“你將迪普·赫什帶到覆仇者連忙的的作為將給世人帶去災難和痛苦，時時刻刻詰問他們的靈魂。”加百列用他那平靜到冰冷的語氣道，“你在折磨人類……莉莉安。”
他念到那個名字的時候，聲調陡然沈了下去。
“這不好嗎？”
巷口傳出女人溫和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扣人心弦的噠噠聲，一身黑裙的莉莉安踩著高跟鞋出現在了加百列眼前。
她蜷曲的黑發垂在臉頰邊，唇紅如血，眼裏有一種天真又邪惡的風情。
她看著加百列，偏了偏腦袋。
“有很多經書中都有寫道，適當的痛苦可以凈化靈魂。你難道沒讀過那些嗎，加百列，很有趣的。而且，”
莉莉安頓了頓，手指在赫什留下的血掌印上虛虛劃過，擡頭對上加百列的眼神，語氣輕柔中，又帶著一絲陰森。
“別把這一切說得好像都是我幹的。”
加百列眉頭微蹙，警告般地盯著她：“是你把迪普·赫什塞進覆仇者當中的。眼下的災難和他脫不了幹系。”
“不。不是我。我可沒這麽做過。”莉莉安眼睛也不眨地微笑，“是托尼·斯塔克親自將赫什帶回去的，我沒插過手。”
“你確實沒對赫什做什麽，可你暗示了斯塔克。”加百列不為所動，“你在他心中種下惡的種子。而我們都知道這會招致什麽結果。我警告過你的，莉莉安……你必須做好事。”
加百列望著黑暗中女人美麗的面龐，俊美無情的臉上忽地浮現出一抹慍怒。
“發自內心的去做些惠及人類的好事，這是你我合作的條件。”
莉莉安揚揚眉毛，對這話不置可否：“我對托尼·斯塔克做得一切都合乎我和他之間的交易規則。在我和他的賭約中，他輸了，我贏了，所以我有權要求他做任何事。而我僅僅是要求托尼·斯塔克務必要將那群被關在九頭蛇基地中的少年帶回覆仇者基地罷了。我只有這麽一個要求，也只做了這麽一件事，之後發生的一切都是順其自然，應時而生。”
她故作天真道：“我為那些孩子找到了歸宿，我讓他們擺脫居無定所的日子，有了夥伴和導師，有了一個家。這難道不算惠及人類的好事嗎？”
“還是說……”
僅一個眨眼，前一秒還站在巷口的莉莉安，下一刻就出現在了加百列身後。
“親愛的天使長大人，其實並不把那些受九頭蛇控制的孩子們當作人看？”
惡魔溫熱甜蜜的吐息噴在加百列的耳根上，他能想象到莉莉安的唇舌在發出這番錐心之言時是如何一張一合地呢喃的。
站在背後的莉莉安看不見加百列的表情，但顯然，她不需要通過面部動作也能感知到對方的情緒。因此在加百列陷入沈默的時候，莉莉安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天使並不如同人類想象般的善良和平和，正相反，在本質上，天使是上帝的戰士，而不是人類的守衛。
加百列並不將人類放在眼中。
他註視人間的最根本目的是為了替天父照看衪的羔羊，可在加百列看來，並不是所有的羔羊，都擁有進入伊甸園的資格。
衪是嚴苛的父親，卻總對人類過分寬容。自亞當和夏娃出走伊甸後的六千年來，加百列冷眼旁觀了無數次衪對人類的評判——似乎只要人類願意懺悔，那麽無論他們生前做了何等背棄信仰的錯事，都有機會得到進入天堂的入場券。
反觀路西法，只因拒絕跪服在人類聖子耶穌之下，就被衪決然地掃出天堂，墮入地獄。
這並不公平。
有時加百列會思考，人類的史詩中，從不缺乏將災禍發生的緣由推卻至惡魔詭計上的故事。但事實當真如此嗎？那些隱藏在陰謀和屠殺背後的，究竟是惡魔不懷好意的紅眼睛，還是人類自私冷酷的倒影呢？
加百列知道是後者。
饒是他也不得不承認，人類歷史上發生的許多惡行，都是人類自發做下的。與這世上邪惡的力量無關。
不是惡魔引誘人類作惡，而是人類的天性中就帶著惡的基因，無法根除，無法消磨，無法改變。
這是否證明了路西法當年鄙視人類的行為是正確的呢？
每思考這個問題一次，加百列的信仰就會動搖一次。
因此當莉莉安尖銳地指出他內心深處對人類的鄙夷與不滿的時候，加百列並沒有選擇* 反駁。
他只是沈默。沈默。沈默。
沈默就是他的回答。
莉莉安了解他的作風，因此很是不屑地冷嘲道：“哈，在關鍵問題上閉口不言並不能顯出你的清白，天使。如果你真的不忍看人類受苦，你就不會選擇覆活迪普·赫什了。我們都知道他接下去會做什麽。”她狡黠地眨眨眼睛，在赫什留在地上的那灘血跡周圍繞行一圈，“事實證明，你就是很討厭人類，加百列。你嫉妒他們，發自內心地想看他們受苦。”
“我只是追求公平。許多人類都很偽善，根本沒有進入天堂的資格。我需要進行篩選。”加百列垂下眼簾，一身潔白的他在夜裏也發著光，顯得聖潔又悲憫。
“父會理解我的。”
信號不穩的路燈忽然又滅了。猛地陷入黑暗中的加百列，表情似乎也變得冷酷起來。
“那可說不準。”莉莉安不動聲色地打量他。
加百列給她的感覺一直很矛盾。
他看不上惡魔，卻又一反常態和莉莉安合作，用聖水威脅她竊取地獄情報；
他很厭惡人類，可總是命令莉莉安要發自內心地做些好事惠及人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但如果莉莉安真的對人類做了什麽壞事，雷厲風行的加百列卻常常只是在口頭斥責她幾句，對她造成的糟糕後果視而不見，有時甚至還會暗地裏插手莉莉安的行動，將災難擴散得更大……就比如這次。
莉莉安有些弄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麽。這讓她感覺到危險。
“就在剛剛，你覆活了迪普·赫什，加百列。”莉莉安冷靜地說，“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比起一直被佐拉操控的亞當來說，身為少年人的赫什更不穩定。
一方面，他在九頭蛇刻意營造出的和普世正義敵對的氛圍下長大，信奉九頭蛇“強權統治世界”的觀念，道德標準非常畸形；另一方面，他的高智商和特殊的超能力又讓他能夠很好地偽裝自己，輕易獲得別人的敬畏和尊重。
但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這個看似極端自戀的自大狂，本質上非常的自卑和缺愛。
他會為了讓組織看到自己的價值，毫不猶豫地擁抱覆仇者聯盟；也會為了得到湯姆博士的肯定眼也不眨地背叛同伴，引發騷亂；他總是試圖打壓其他少年覆仇者鞏固自己的領導地位，卻會因為娜塔莎對他表露出來的警惕和冷漠感到惱羞成怒。
所有這一切，都在他被娜塔莎踹下高塔的瞬間，化為了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憎惡。莉莉安毫不懷疑他會因此毀掉整個開羅，只為看到覆仇者們痛苦的表情。
她十分確信這一點。
加百列也同樣。
加百列微不可察地挑起嘴角：“他對世界懷著滿腔憤怒。”
“我只埋下種子。”莉莉安嘆息，“可你卻奏響了催生惡果的號角。”
“這不好嗎？”加百列望著她。
“我很難評價。”莉莉安註視著他，從這張缺乏表情的臉上覺察到一絲不對勁，“你有多久沒回過天堂了？”
她註意到加百列身上多了一些世俗的氣息。比如，他的著裝開始變得時髦入世，比起之前無聊的高齡打底衣和西裝外套，多了些花哨的小細節。
天堂沒有時尚這回事。加百列品味方面的提升，只能是來自於人間。
“五個月左右。”加百列說，“這很重要嗎？”
莉莉安定定看了他一會，沒有說話。
“總之，骰子已經擲下。”加百列冷淡地轉身，“希望迪普·赫什不要辜負我們所望。”
莉莉安倒退到黑暗中，和他一同消失在雙塔下。
等她再次在灣區搭建出的臨時避難所現身，和躲在人群中的湯姆博士碰面的時候，同腳下激烈的震感一起出現的，是身後幾乎要淹沒所有人的，尼羅河滔天大浪。
迪普·赫什不負眾望，又一次在開羅發動了地震。
與此同時，人群中飛過一道金紅色的身影，將一位抱著孩子的婦女從駭浪中搶救下來，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緊接著，一架解除隱形模式的昆式戰機從頭頂飛過，懸停在震感最強烈的城市中央，人們只能模糊捕捉到幾個影子從上面一躍而下，卻看不見他們具體去了哪裏。
這一瞬間。
莉莉安在人群中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絕望……
以及，憤怒。
她聽見遠方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你為什麽不早點來？！你為什麽不早點來？！”絕望的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嚎著，“我的丈夫還在岸邊！！！”
莉莉安冷漠地帶著湯姆博士離開了人群。
·
惡魔營業指南第十條：
【利用人恐懼的想象構造怪物，使其彼此憎惡。】
·
對於埃及人民來說，十月十五日是一個令全國終生難忘的日子。這一天，他們的首都開羅，陷落在了地震中。
沒人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總之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開羅這座承載著千年文化的“城市之母”已經被地震撕裂，將近一萬人受傷，三千人失蹤，四千人死亡，房屋倒塌，地鐵截斷，集市和博物館文物也被坍塌的建築破壞，損失慘重。
國際刑警組織出面證明引發地震的元兇，是三月前剛被吸納進少年覆仇者的未成年迪普·赫什，代號震波小子。但由於此人已經被代號“鷹眼”的巴頓·克林頓一箭擊中，當場死亡，無法問責，矛頭自然而然就指向了將其招募的覆仇者聯盟。
災難發生了，總要有人來背鍋。
經過多方指責、抗議、談判和斡旋後，政府痛定思痛，決心推出超級英雄註冊法案（Super-human Registration Act，簡稱SRA）。以史蒂夫·羅傑斯和托尼·斯塔克為首的覆仇者去華盛頓參與了該法案的聽證會。
結果顯而易見，二人對該法案的推出都持反對意見。可在開羅代表的強烈抗議下，在民憤面前，作為親自將震波小子迪普·赫什招募的托尼也不得不意識到註冊法案的通過無可避免，此事再無轉圜之地。
他看著史蒂夫毫無表情的側臉，心中升騰起一股十分不詳的預感。
五小時的聽證會暫且告一段落，但回到基地的史蒂夫卻和托尼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史蒂夫不禁又一次想起莉莉安曾說過的那句話。
“在權力面前，英雄不過是工具。”
難以置信的是，他居然真的將這句話覆述給了托尼。後者聞言心中不由一痛。
“但如果我們拒絕簽署法案的話，世界政府就會采取強制措施，派遣哨兵追捕我們。難道你想成為通緝犯嗎，史蒂夫？！”托尼緊緊盯著史蒂夫。
“這件事並不像表面展現出得這麽簡單。”史蒂夫嘆了口氣，“政治是覆雜的，沒人能保證政府管制的正義性與合理性。起碼在經歷神盾局內訌之後，我無法繼續信任他們了……托尼，我知道你在為開羅發生的事故感到愧疚，可這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迫切地想對一切進行彌補，但請相信我，簽署法案絕對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我們就是無法在這件事情上統一想法了是嗎？”
“我很抱歉，是的。在我看來，這個法案是無效的。我現在不會簽署，以後也不會簽署。”
“……那看來我們沒什麽可談的了。”托尼閉了閉眼睛。
史蒂夫沈默地起身準備離去。就在他即將走出會議室的時候，托尼叫住了他。
“隊長。”托尼苦澀地說，“如果你今天走出這個門，那你以後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你希望我留下，托尼。但不是所有的超能力者，都擁有你的財富、地位和底氣。”此時史蒂夫的語氣稱得上溫和，他扭頭看向托尼，藍綠色的眼睛裏仿佛蒙上了一層霧，“我也必須要為他們考慮。因為我曾經也和他們一樣。”
“好吧。看來我們註定得走上兩條相反的道路。”托尼別開目光，看向窗外的森林，表情陡然變得冷漠，“距離下一次聽證會開始還剩十七個小時的時間。我只給你十七個小時。十七個小時結束之後……”
托尼：“你，還有其他反對註冊法案的人，統統都要消失在人們的眼前。”
“你能做到嗎？”
史蒂夫：“謝謝你，托尼。”
說著，他將身後的盾牌取下，輕輕放在了墻角。托尼看到這一幕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史蒂夫沒有看他，只是用他們都能聽見的音量說了聲再見。
娜塔莎雙手抱臂站在門口等他。
“看來你們談判失敗了。”她勉強勾了勾唇角，“我該欣慰你們沒有因此大打出手嗎？”
“我們只有十七個小時的時間通知其他人。”史蒂夫說，“行李收拾好了嗎？”
“一切準備齊全。”
史蒂夫深深嘆了口氣。
他看向身後的覆仇者基地，對山姆說，“走吧。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將鴨舌帽拉得很低的山姆聞言發動了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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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光可以倒流, 再給人一次重來的機會，那麽這一次，娜塔莎絕對不會選擇將赫什踹下塔樓。
她寧願在當時就將他斬首, 用她沾滿罪惡鮮血的雙手結束這個男孩短暫的一生, 也不願看到之後屍橫遍野，眾叛親離的結局。
·
迪普·赫什跌下塔樓, 脊背摔在地面，發出重重的響聲。等娜塔莎伸頭往下看去的時候, 就見這孩子面朝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天空。
有一大片深色的痕跡從他腦後緩緩溢出, 將他的身體包圍在中央。
娜塔莎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和憐憫, 接著飛快散去, 趁機翻身躍到另一座塔亭中，解救了不省人事的布魯斯·班納。
“醒醒。”娜塔莎抓住班納赤|裸的肩膀, 奮力搖了搖，見沒有回應, 咬牙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
“呃唔！”
腹部遭到重創的班納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先瞪圓了眼睛, 而後五官很快皺在了一起。
“發生了什麽？”
班納意識到自己的上衣失蹤後很是惶恐, 連忙用手捂住胸前，低頭一看。萬幸, 褲子還在！
娜塔莎見狀輕嗤：“我還想問你呢。”
她轉動著因長時間捆綁而血液不通的手腕, 移開目光道：“你是怎麽被震波小子捉住的？”
班納楞了楞, 捶打了一下腦袋後，沮喪地說：“我不記得了。”
他看見娜塔莎手腕上的勒痕, 反問：“那你又是怎麽被捉住的呢？”
“我被赫什的能力震昏過去了。”娜塔莎說, “在我追他到公園, 準備電擊他的時候。”
“浩克的記憶很混亂。”班納抹了把臉，“除了倒塌的房子和尖叫的人群, 別的信息我什麽也看不見。”
娜塔莎：“你的通訊器不在身上，是掉到哪裏去了嗎？”
班納點頭：“你的也是？”
娜塔莎露出無奈的表情：“被赫什搶走了。”
“這麽說他確實是間諜。”班納嘆了口氣，“覆仇者得為這事負責……這孩子現在在哪？”
“摔死了。”娜塔莎一邊說，一邊示意班納往地面看去。
可是當班納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的時候，地面上除了一灘近乎黑色的血跡之外，已經不見了赫什的身影。
娜塔莎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可怕。
班納瞬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跟在她身後匆匆趕下塔樓。經過白天的地震，此時的開羅市區已經不剩下多少人，該跑的都跑光了。周圍僅有一盞閃個不停的路燈能勉強為他們提供照明。
班納在一條通向漆黑巷子的入口處，發現一個黑色的手印。
“是血跡。”他摸了摸，“還沒幹透。震波小子應該是往這逃了。”
“該死的。”娜塔莎咒罵道，“該死的！我不該如此大意——”
她也伸手觸摸了一下那個黑色的手印，表情驟然冷酷下去。她盯著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巷道，一言不發沖進了黑暗中。
班納嘆了口氣，見狀也只能跟隨。
等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後，忽閃忽閃的路燈下，一身白衣的加百列忽然顯出了身形。
銀發天使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那只血掌印上，接著，他轉動眼珠，用格外審慎的目光深深凝視著巷口，仿佛其中蟄伏著一只駭人的惡獸。
“你將迪普·赫什帶到覆仇者連忙的的作為將給世人帶去災難和痛苦，時時刻刻詰問他們的靈魂。”加百列用他那平靜到冰冷的語氣道，“你在折磨人類……莉莉安。”
他念到那個名字的時候，聲調陡然沈了下去。
“這不好嗎？”
巷口傳出女人溫和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扣人心弦的噠噠聲，一身黑裙的莉莉安踩著高跟鞋出現在了加百列眼前。
她蜷曲的黑發垂在臉頰邊，唇紅如血，眼裏有一種天真又邪惡的風情。
她看著加百列，偏了偏腦袋。
“有很多經書中都有寫道，適當的痛苦可以凈化靈魂。你難道沒讀過那些嗎，加百列，很有趣的。而且，”
莉莉安頓了頓，手指在赫什留下的血掌印上虛虛劃過，擡頭對上加百列的眼神，語氣輕柔中，又帶著一絲陰森。
“別把這一切說得好像都是我幹的。”
加百列眉頭微蹙，警告般地盯著她：“是你把迪普·赫什塞進覆仇者當中的。眼下的災難和他脫不了幹系。”
“不。不是我。我可沒這麽做過。”莉莉安眼睛也不眨地微笑，“是托尼·斯塔克親自將赫什帶回去的，我沒插過手。”
“你確實沒對赫什做什麽，可你暗示了斯塔克。”加百列不為所動，“你在他心中種下惡的種子。而我們都知道這會招致什麽結果。我警告過你的，莉莉安……你必須做好事。”
加百列望著黑暗中女人美麗的面龐，俊美無情的臉上忽地浮現出一抹慍怒。
“發自內心的去做些惠及人類的好事，這是你我合作的條件。”
莉莉安揚揚眉毛，對這話不置可否：“我對托尼·斯塔克做得一切都合乎我和他之間的交易規則。在我和他的賭約中，他輸了，我贏了，所以我有權要求他做任何事。而我僅僅是要求托尼·斯塔克務必要將那群被關在九頭蛇基地中的少年帶回覆仇者基地罷了。我只有這麽一個要求，也只做了這麽一件事，之後發生的一切都是順其自然，應時而生。”
她故作天真道：“我為那些孩子找到了歸宿，我讓他們擺脫居無定所的日子，有了夥伴和導師，有了一個家。這難道不算惠及人類的好事嗎？”
“還是說……”
僅一個眨眼，前一秒還站在巷口的莉莉安，下一刻就出現在了加百列身後。
“親愛的天使長大人，其實並不把那些受九頭蛇控制的孩子們當作人看？”
惡魔溫熱甜蜜的吐息噴在加百列的耳根上，他能想象到莉莉安的唇舌在發出這番錐心之言時是如何一張一合地呢喃的。
站在背後的莉莉安看不見加百列的表情，但顯然，她不需要通過面部動作也能感知到對方的情緒。因此在加百列陷入沈默的時候，莉莉安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天使並不如同人類想象般的善良和平和，正相反，在本質上，天使是上帝的戰士，而不是人類的守衛。
加百列並不將人類放在眼中。
他註視人間的最根本目的是為了替天父照看衪的羔羊，可在加百列看來，並不是所有的羔羊，都擁有進入伊甸園的資格。
衪是嚴苛的父親，卻總對人類過分寬容。自亞當和夏娃出走伊甸後的六千年來，加百列冷眼旁觀了無數次衪對人類的評判——似乎只要人類願意懺悔，那麽無論他們生前做了何等背棄信仰的錯事，都有機會得到進入天堂的入場券。
反觀路西法，只因拒絕跪服在人類聖子耶穌之下，就被衪決然地掃出天堂，墮入地獄。
這並不公平。
有時加百列會思考，人類的史詩中，從不缺乏將災禍發生的緣由推卻至惡魔詭計上的故事。但事實當真如此嗎？那些隱藏在陰謀和屠殺背後的，究竟是惡魔不懷好意的紅眼睛，還是人類自私冷酷的倒影呢？
加百列知道是後者。
饒是他也不得不承認，人類歷史上發生的許多惡行，都是人類自發做下的。與這世上邪惡的力量無關。
不是惡魔引誘人類作惡，而是人類的天性中就帶著惡的基因，無法根除，無法消磨，無法改變。
這是否證明了路西法當年鄙視人類的行為是正確的呢？
每思考這個問題一次，加百列的信仰就會動搖一次。
因此當莉莉安尖銳地指出他內心深處對人類的鄙夷與不滿的時候，加百列並沒有選擇* 反駁。
他只是沈默。沈默。沈默。
沈默就是他的回答。
莉莉安了解他的作風，因此很是不屑地冷嘲道：“哈，在關鍵問題上閉口不言並不能顯出你的清白，天使。如果你真的不忍看人類受苦，你就不會選擇覆活迪普·赫什了。我們都知道他接下去會做什麽。”她狡黠地眨眨眼睛，在赫什留在地上的那灘血跡周圍繞行一圈，“事實證明，你就是很討厭人類，加百列。你嫉妒他們，發自內心地想看他們受苦。”
“我只是追求公平。許多人類都很偽善，根本沒有進入天堂的資格。我需要進行篩選。”加百列垂下眼簾，一身潔白的他在夜裏也發著光，顯得聖潔又悲憫。
“父會理解我的。”
信號不穩的路燈忽然又滅了。猛地陷入黑暗中的加百列，表情似乎也變得冷酷起來。
“那可說不準。”莉莉安不動聲色地打量他。
加百列給她的感覺一直很矛盾。
他看不上惡魔，卻又一反常態和莉莉安合作，用聖水威脅她竊取地獄情報；
他很厭惡人類，可總是命令莉莉安要發自內心地做些好事惠及人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但如果莉莉安真的對人類做了什麽壞事，雷厲風行的加百列卻常常只是在口頭斥責她幾句，對她造成的糟糕後果視而不見，有時甚至還會暗地裏插手莉莉安的行動，將災難擴散得更大……就比如這次。
莉莉安有些弄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麽。這讓她感覺到危險。
“就在剛剛，你覆活了迪普·赫什，加百列。”莉莉安冷靜地說，“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比起一直被佐拉操控的亞當來說，身為少年人的赫什更不穩定。
一方面，他在九頭蛇刻意營造出的和普世正義敵對的氛圍下長大，信奉九頭蛇“強權統治世界”的觀念，道德標準非常畸形；另一方面，他的高智商和特殊的超能力又讓他能夠很好地偽裝自己，輕易獲得別人的敬畏和尊重。
但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這個看似極端自戀的自大狂，本質上非常的自卑和缺愛。
他會為了讓組織看到自己的價值，毫不猶豫地擁抱覆仇者聯盟；也會為了得到湯姆博士的肯定眼也不眨地背叛同伴，引發騷亂；他總是試圖打壓其他少年覆仇者鞏固自己的領導地位，卻會因為娜塔莎對他表露出來的警惕和冷漠感到惱羞成怒。
所有這一切，都在他被娜塔莎踹下高塔的瞬間，化為了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憎惡。莉莉安毫不懷疑他會因此毀掉整個開羅，只為看到覆仇者們痛苦的表情。
她十分確信這一點。
加百列也同樣。
加百列微不可察地挑起嘴角：“他對世界懷著滿腔憤怒。”
“我只埋下種子。”莉莉安嘆息，“可你卻奏響了催生惡果的號角。”
“這不好嗎？”加百列望著她。
“我很難評價。”莉莉安註視著他，從這張缺乏表情的臉上覺察到一絲不對勁，“你有多久沒回過天堂了？”
她註意到加百列身上多了一些世俗的氣息。比如，他的著裝開始變得時髦入世，比起之前無聊的高齡打底衣和西裝外套，多了些花哨的小細節。
天堂沒有時尚這回事。加百列品味方面的提升，只能是來自於人間。
“五個月左右。”加百列說，“這很重要嗎？”
莉莉安定定看了他一會，沒有說話。
“總之，骰子已經擲下。”加百列冷淡地轉身，“希望迪普·赫什不要辜負我們所望。”
莉莉安倒退到黑暗中，和他一同消失在雙塔下。
等她再次在灣區搭建出的臨時避難所現身，和躲在人群中的湯姆博士碰面的時候，同腳下激烈的震感一起出現的，是身後幾乎要淹沒所有人的，尼羅河滔天大浪。
迪普·赫什不負眾望，又一次在開羅發動了地震。
與此同時，人群中飛過一道金紅色的身影，將一位抱著孩子的婦女從駭浪中搶救下來，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緊接著，一架解除隱形模式的昆式戰機從頭頂飛過，懸停在震感最強烈的城市中央，人們只能模糊捕捉到幾個影子從上面一躍而下，卻看不見他們具體去了哪裏。
這一瞬間。
莉莉安在人群中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絕望……
以及，憤怒。
她聽見遠方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你為什麽不早點來？！你為什麽不早點來？！”絕望的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嚎著，“我的丈夫還在岸邊！！！”
莉莉安冷漠地帶著湯姆博士離開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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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人恐懼的想象構造怪物，使其彼此憎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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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埃及人民來說，十月十五日是一個令全國終生難忘的日子。這一天，他們的首都開羅，陷落在了地震中。
沒人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總之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開羅這座承載著千年文化的“城市之母”已經被地震撕裂，將近一萬人受傷，三千人失蹤，四千人死亡，房屋倒塌，地鐵截斷，集市和博物館文物也被坍塌的建築破壞，損失慘重。
國際刑警組織出面證明引發地震的元兇，是三月前剛被吸納進少年覆仇者的未成年迪普·赫什，代號震波小子。但由於此人已經被代號“鷹眼”的巴頓·克林頓一箭擊中，當場死亡，無法問責，矛頭自然而然就指向了將其招募的覆仇者聯盟。
災難發生了，總要有人來背鍋。
經過多方指責、抗議、談判和斡旋後，政府痛定思痛，決心推出超級英雄註冊法案（Super-human Registration Act，簡稱SRA）。以史蒂夫·羅傑斯和托尼·斯塔克為首的覆仇者去華盛頓參與了該法案的聽證會。
結果顯而易見，二人對該法案的推出都持反對意見。可在開羅代表的強烈抗議下，在民憤面前，作為親自將震波小子迪普·赫什招募的托尼也不得不意識到註冊法案的通過無可避免，此事再無轉圜之地。
他看著史蒂夫毫無表情的側臉，心中升騰起一股十分不詳的預感。
五小時的聽證會暫且告一段落，但回到基地的史蒂夫卻和托尼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史蒂夫不禁又一次想起莉莉安曾說過的那句話。
“在權力面前，英雄不過是工具。”
難以置信的是，他居然真的將這句話覆述給了托尼。後者聞言心中不由一痛。
“但如果我們拒絕簽署法案的話，世界政府就會采取強制措施，派遣哨兵追捕我們。難道你想成為通緝犯嗎，史蒂夫？！”托尼緊緊盯著史蒂夫。
“這件事並不像表面展現出得這麽簡單。”史蒂夫嘆了口氣，“政治是覆雜的，沒人能保證政府管制的正義性與合理性。起碼在經歷神盾局內訌之後，我無法繼續信任他們了……托尼，我知道你在為開羅發生的事故感到愧疚，可這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迫切地想對一切進行彌補，但請相信我，簽署法案絕對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我們就是無法在這件事情上統一想法了是嗎？”
“我很抱歉，是的。在我看來，這個法案是無效的。我現在不會簽署，以後也不會簽署。”
“……那看來我們沒什麽可談的了。”托尼閉了閉眼睛。
史蒂夫沈默地起身準備離去。就在他即將走出會議室的時候，托尼叫住了他。
“隊長。”托尼苦澀地說，“如果你今天走出這個門，那你以後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你希望我留下，托尼。但不是所有的超能力者，都擁有你的財富、地位和底氣。”此時史蒂夫的語氣稱得上溫和，他扭頭看向托尼，藍綠色的眼睛裏仿佛蒙上了一層霧，“我也必須要為他們考慮。因為我曾經也和他們一樣。”
“好吧。看來我們註定得走上兩條相反的道路。”托尼別開目光，看向窗外的森林，表情陡然變得冷漠，“距離下一次聽證會開始還剩十七個小時的時間。我只給你十七個小時。十七個小時結束之後……”
托尼：“你，還有其他反對註冊法案的人，統統都要消失在人們的眼前。”
“你能做到嗎？”
史蒂夫：“謝謝你，托尼。”
說著，他將身後的盾牌取下，輕輕放在了墻角。托尼看到這一幕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史蒂夫沒有看他，只是用他們都能聽見的音量說了聲再見。
娜塔莎雙手抱臂站在門口等他。
“看來你們談判失敗了。”她勉強勾了勾唇角，“我該欣慰你們沒有因此大打出手嗎？”
“我們只有十七個小時的時間通知其他人。”史蒂夫說，“行李收拾好了嗎？”
“一切準備齊全。”
史蒂夫深深嘆了口氣。
他看向身後的覆仇者基地，對山姆說，“走吧。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將鴨舌帽拉得很低的山姆聞言發動了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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